文/鄭至涵(中華經濟研究院第一研究所輔佐研究員)

2021年11月8日，中國大陸人民銀行正式推出碳減排支持工具，透過提供金融機構低成本資金，提升金融機構為企業提供貸款的積極性，協助實現2030年前碳達峰、2060年前碳中和的「雙碳」目標。[1]本文主要探討中國大陸碳減排支持工具的運作方式，及其意義與影響。

一、碳減排支持工具運作方式

碳減排支持工具是一項可直接影響實體經濟的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用以重點支持具明顯碳減排效應的產業，包括清潔能源、節能環保、碳減排技術等領域（表1），後續支援範圍也會根據產業發展或政策需要來調整。

政策發放對象為全國性金融機構（即3家政策性銀行、6家國有銀行與12家全國性股份制銀行），採取「先貸後借」的運作方式（圖1）。第一步「先貸」，指的是金融機構在自主決策、自擔風險的前提下，向碳減排重點領域企業提供碳減排貸款；貸款利率應與同期限檔次的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大致持平。

第二步「後借」，則是指金融機構發放碳減排貸款後，再向人民銀行申請資金支持，金額為其發放之貸款本金的60%，利率為1.75%，期限1年，可展期2次。

金融機構申請碳減排支持工具時，除需向人民銀行提供合格質押品外，還需提供貸款項目的碳減排數據。另，金融機構獲得資金支援後，須按季向社會披露受支援項目的碳減排領域、項目數量、貸款金額和加權平均利率及碳減排數據等資訊，接受社會公眾監督。人民銀行與相關部門也會透過委託第三方專業機構核查等方式，核驗金融機構資訊披露的真實性。這些要求除確保低成本資金的投向去處，防止金融機構將資金挪用到其他領域外，金融機構披露環境資訊也有利發揮金融仲介作用，引導投融資服務方向，推動企業改善環境表現，進而促進經濟綠色發展。

二、碳減排支持工具的意義與影響

（一）提高金融機構放貸意願，促進碳減排領域企業發展

中國大陸設定的雙碳目標，攸關經濟全面性、系統性的轉型，且需大量資本投入。人民銀行行長易綱表示，預計2030年前中國大陸碳減排需每年投入2.2兆元（人民幣，下同）；2030-2060年，需每年投入3.9兆元。然單靠政府資金遠不夠實現這些投入，需更多社會資本參與支持綠色經濟活動。

碳減排支持工具預期將降低商業銀行負債端成本，激勵銀行支援實體經濟，降低碳減排領域的融資成本，從而推動碳減排企業的數量和品質發展，形成產業聚集效應。因此，其操作方式和發放對象均呈現精準投放的特點。舉例來說，2022年1月中國大陸1年期LPR為3.7%[2]，若某一商業銀行貸出一億元給碳減排領域企業後，除可收取3.7%的利率外，還可向人民銀行申請6千萬的資金支持，且利率僅為1.75%，可展期2次。

（二）有助加快新能源體系的建立

從人民銀行綠色貸款統計觀察，綠色貸款流向包括節能環保、清潔生產、清潔能源、生態環境、基礎設施綠色升級和綠色服務等面向；而碳減排支持工具只聚焦清潔能源、節能環保、碳減排技術等領域，更符合中國大陸碳排放治理改革的關鍵領域和主要方向。國際能源署（IEA）公布中國大陸各行業碳排放數據，碳排放大戶為電力和熱力生產、工業等兩大行業，2019年中國大陸電力碳排放占比53.03%，工業占比28.10%。[3]

另，由於商業銀行對新能源專案貸款較為謹慎，新能源民企直接獲得銀行貸款的難度較大，多為融資租賃方式，資金成本較高。主要新能源運營商類上市公司的季報顯示，新能源民企的利息或有息負債的年化利率約在5-6%之間，遠高於央企。[4]若新能源民企能獲得更多金融支持，將可提高盈利能力。同時，由於緩解利潤擠壓效應，有助提升新能源全產業鏈的整體利潤空間，進一步加速新能源產業鏈發展。

（三）申請項目的資訊披露要求較高

碳減排支持工具並未設定整體貸款發放規模，理論上只要符合規定的項目都可申請優惠利率。但該工具對申請項目有較高的資訊披露要求，人民銀行的貸款審核相對較為嚴格。

研判具「可計算性」是碳減排支持工具執行過程最關鍵的一環。金融機構及企業想獲得支援，相關項目的碳減排效益必須是可核查、可認定、可量化，並要確保以二氧化碳減排量為代表的環境效益，是可展現並經得起考驗的。因此，對金融機構而言，需建立一套明確、可量化的核算過程，準確評估支援企業和項目的碳減排效果。對企業而言，須建立完整碳減排追蹤技術科技，確保生產流程中各項碳減排指數可追蹤、量化。[5]

三、首批碳減排支持工具的發放情況

2021年12月30日，中國大陸人民銀行表示已向相關金融機構發放第一批碳減排支持工具資金855億元人民幣，支援金融機構已發放符合要求的碳減排貸款1,425億元，共2,817家企業，帶動減少排碳約2,876萬噸。[6]

觀察現階段申請與發放情況（表2），多屬政策實施前金融機構已發放且符合申請條件的貸款項目，並不限於新增貸款。同時，已獲首批資金支持的項目多屬大型政府重點工程，參與企業眾多，個別企業資金獲得情勢與效益仍待檢視。

四、對臺商的影響

隨著全球暖化衝擊日益嚴重，國際掀起「減碳」熱潮，多國政府積極設定減少碳排放目標，因此未來10年是各國能源與產業政策實施強力規範的關鍵時期。除政府規範外，企業更是碳減排的重要關鍵，包含各產品生產與供應鏈的製造環節需有相對應的減排作為。

渣打銀行發布「零碳未來調查」指出，57.1%的臺灣企業仍未開始減碳轉型的相關規劃，更有78.6%坦承不知如何計算碳足跡。至於已啟動減碳行動的企業中，有三分之一表示還在尋求外部單位協助，另有三分之一的企業則處於盤點碳排放量的階段，顯示臺灣企業需加速減碳轉型，方能與國際趨勢接軌。[7]

對中國大陸而言，「十四五」規劃（2021-2025）期間為其實現雙碳的關鍵時期，擬將綠色低碳轉型嵌入所有經濟活動的核心。2021年10月24日，中國大陸公布《國務院關於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將「雙碳」目標正式融入經濟社會發展的總體部署；12月3日工信部發布《「十四五」工業綠色發展規劃》，從產業結構、能源消費、生產過程、資源利用、產品供給等方面推動工業及高耗能產業綠色低碳轉型。

中國大陸擬推動建立全供應鏈、全生命週期的碳中和管理體系。對於作為供應鏈重要一環的臺商而言，中國大陸的綠色經濟政策措施勢必對其投資及營運造成影響。人民銀行創設推出的碳減排支持工具，更彰顯碳排放合規與數據建置的重要性，目前該工具是由中央金融部門所提首個綠色金融貨幣政策工具，具有較強的戰略導向與政策示範效應[8]。加以，中國大陸2022年2月8日起實施《企業環境資訊依法披露管理辦法》，未來重點排污單位、實施強制性清潔生產審核的企業、上年度具生態環境違法行為的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法律法規規定的其他應揭露環境資訊的企業，皆需編制涵蓋碳排放資訊的年度環境資訊依法披露報告；不揭露或揭露資訊不真實、不準確的，將處1萬元以上10萬元以下的罰款。

面對全球加速減排趨勢，中國大陸的雙碳政策作為相當積極迅速，臺商應加快了解在地碳排放政策法規及碳排放對企業營運成本的影響，建置完善的碳排放管理體系，管控企業生命週期所產生的碳足跡，準確揭露碳排放資訊，降低企業運營與合規風險。

注釋:

[1]「人民銀行推出碳減排支持工具」，中國大陸人民銀行，2021年11月8日，http://www.pbc.gov.cn/goutongjiaoliu/113456/113469/4384182/index.html。
[2]「防經濟疲軟，中國人行調降1年期與5年期LPR」，鉅亨網，2022年1月20日，https://news.cnyes.com/news/id/4804900。
[3]「銀行如何利用碳減排支持工具」，第一財經，2021年11月23日，https://www.yicai.com/news/101237886.html。
[4]「碳减排支持工具的推出對後市的影響」，中泰證券，2021年11月15日。
[5]「央行官宣：碳减排支持工具面世！這些領域有望迎來低成本資金支持！」，東方財富網，2021年11月8日， https://finance.eastmoney.com/a/202111082174044642.html。
[6]「小微企業金融服務和綠色金融新聞發布會文字實錄」，中國大陸人民銀行，2021年12月30日，http://www.pbc.gov.cn/goutongjiaoliu/113456/113469/4436065/index.html。
[7]「淨零排碳趨勢來臨，渣打：逾5成臺企還沒減碳規劃」，中央社，2021年10月21日，https://www.cna.com.tw/news/afe/202110210095.aspx。
[8]「首批碳減排支持工具資金相繼落地，我國碳金融發展按下快速鍵」，國際節能環保網，2022年1月26日，https://huanbao.in-en.com/html/huanbao-2346842.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