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秋英

「責任來了就是要扛」。身為臺商二代的家雄企業董事長楊家勝，今年7月甫接下河南濮陽臺商協會會長一職。

位在河南東北部的濮陽，落腳的臺商企業本不算多，且近年在市場變化與疫情催化下，當地臺商挑戰也愈加嚴峻。對於全新的會長身份和挑戰，楊家勝說，「既然責任來了，就好好接下」。接下來5年的會長任期內，他除了努力為會員服務，也將致力於推動兩岸交流往來，冀望讓更多臺灣人認識濮陽。

聖誕燈飾製造商龍頭二代  疫情下接班

家雄公司為楊家勝的父親－家雄企業總裁、前廣東省惠州市臺商投資企業協會會長楊平和先生在1981年於新竹創立，專營生產聖誕裝飾燈泡。大陸改革開放後陸續推出針對臺商的優惠政策，楊平和幾經考察，1990年決定將家雄由新竹遷往廣東，正式在惠州設廠，成為最早一批登陸闖蕩的臺商。

楊家勝說，家雄在大陸的布局，正好趕上經濟快速起飛，「世界工廠」發光發熱的年代，訂單應接不暇。由於家雄專攻鎢絲燈泡產品，早期仍採傳統勞力密集型態，需由手工將鎢絲扣在中芯柱上，不僅人員培訓時間長，人均每日產量頂多4,000只，產能提高幅度有限。加上每個人扣絲手法不同，做出來的產品並不一致，致使燈泡間各項技術參數如光效、電流值出現差異。

為確保產品參數維持一致，家雄在1995年末正式投用自動扣絲設備，單臺機器每小時的產量可達6,000只，相當於12個人的生產量，良率也大幅提升。裝飾燈泡扣絲工序正式進入自動化生產的新紀元，開創家雄企業的輝煌歲月，年產量高達160億只。楊家勝表示，公司全盛時期，生產的耶誕燈泡高居全球70％～80％左右，等於每10戶歐美家庭中，就有7～8戶所掛的耶誕燈飾是來自家雄企業製造。

不過隨著時代變遷，經濟情勢變化，2004年珠三角出現嚴重的民工荒，供電趨緊且能源價格持續上漲，企業生產成本大幅上升。其父再度下了果斷決定，2005年10月正式將工廠遷往河南濮陽。

楊家勝表示，濮陽位於河南東北部，地處豫、魯、冀三省交界，擁有豐富的油氣資源，是中原地區主要的石油和天然氣產區，素有「中原油田」之稱，對於高度依賴大量能源的燈泡產業，無疑是降低成本最好的選擇。此外，濮陽近年也加速交通建設，鐵路、高鐵都已通車，交通愈加便捷，也為遷廠後的家雄紮下發展基礎。

相較於許多臺商二代對於事業都有自己的想法、不願接班，楊家勝不僅接下家族企業，甚至還接棒濮陽臺協會長，一切都源自於父親的支持。他和父親在經營理念上的磨合相當順遂，至於完全接棒家族事業，主要是疫情時往返兩岸都需隔離，「年歲漸高的父親無法來回折騰，於是由我留守濮陽，順勢也接下了經營的重責大任」。

多產業歷練  最終回歸傳統製造業

楊家勝一路走來閱歷甚廣。大學畢業後，他先是在父親於新竹投資的太陽能廠晶耀科技工作。數年後，轉投到前惠州臺商會長張秋進旗下的大欣電器工業，正式開啟他的大陸打拼生活。初期是在大欣底下的房地產部門，後來又轉到投資部門當市場研究員，負責研究香港的房地產與大陸宏觀經濟，也讓他未來在剖析大陸情勢變化時有更加通盤的瞭解。

在大欣待了3年後，還曾到江蘇南通從事園林綠化生意，之後才到濮陽接手家族事業。楊家勝笑說，他在科技業、地產業、金融業、園林綠化業都打滾過一圈，最後還是回歸到傳統製造產業。

正因為過往不同產業的歷練，楊家勝到濮陽後很快上手業務，深感鎢絲燈飾的傳統產業逐漸式微，開始積極尋思如何轉型，帶領家雄企業突破困境。

市場變遷 傳統製造缺點意外成優點

他解釋，在LED燈具上市之前，家雄的鎢絲燈飾銷量的確傲視全球，即便到2010年、LED燈具逐漸被市場接受之際，家雄產品在全球市占率也還有50％左右。不過隨著愈來愈多廠商投入到LED市場，加上生產機器日新月異，現在LED的成本已降到和鎢絲燈泡相當，瓜分掉龐大的市場大餅。

而鎢絲燈泡之所以沒被LED全面取代，楊家雄解釋，主要是鎢絲燈泡會發熱，放置在戶外的造型燈飾即便遇到下雪，燈泡散發的熱能也足以融化覆蓋的積雪，不至於影響光亮。反觀採用LED燈管的戶外燈飾，屋主還得時不時清除上頭的積雪，反而費時費力甚至費財。最後供應商還是回頭向家雄採購鎢絲燈泡的燈飾，「原本都挑剔鎢絲燈泡既會發熱又耗電，現在我們的缺點反而成為優點」，楊家勝說。

但楊家勝也知道，光靠這點市場利基，不足以支撐家雄永續發展的願景。去年9月他去舊金山和洛杉磯時，眼見街容市況髒亂、治安不佳，深感當地景氣遠不如以往，「我才知道為什麼沃爾瑪、Target這些多年合作夥伴不向我下單，真的是景氣不好」。今年以來情況愈加嚴峻，他坦言，今年的訂單掉到只剩往年的四分之一，整個業界苦不堪言。

有些大陸同行因為接不到單，早在3月份就直接關停產線，「我們工廠產線還是繼續開工，讓工人做庫存，但其實都很辛苦，壓力很大」。市場轉瞬即變，讓他深感轉型事不宜遲。

與同學攜手往科技業轉型 創造1＋1大於2

2018年到2020年楊家勝在清華大學攻讀EMBA時，認識了同樣來自新竹、專門供應半導體混氣設備的亞洲騏潁科技公司總經理林志賢，兩人一拍即合，決定攜手搶進混氣設備市場，初期先以大陸市場立足為目標，未來宏願是放眼全球。

楊家勝說，亞洲騏潁在大陸的混氣設備市場就占了70％～75％左右，包括台積電、大陸太陽能企業巨頭隆基綠能等都是客戶。台積電正在日本熊本籌備的新廠，也有用到該公司的產品。

所謂的混氣設備，楊家勝解釋，半導體製程中本就會使用到各種特殊氣體，因應現在晶片愈做愈小，從兩位數降到五奈米、三奈米的大小，製程中使用的氣體也必須同步稀釋淡化，不然會影響晶片精度。除此之外，製程中有些氣體可能具有毒性或燃燒性，如何控制濃度、溫度、操作環境等，都是核心的know how。

楊家勝說，在濮陽投資新項目不僅有現成的廠房、配套設施，還有在大陸多年積累的人脈資源和管理經驗，而林志賢有技術，「強強結合下，我相信我們1＋1一定會大於2」。

他說，其實早在2021年就已著手規劃合作案，但在防疫封控下無法有任何進展。「直到今年1月解封，我立刻啟動項目，兩個月的時間我就把無塵室蓋好，接下來就是原物料採購、人員訓練與流程管理等細節」。楊家勝說，初期投入約1,000萬美元，後期隨著業務逐漸上軌道，估計總投資額會來到2,500萬美元左右。他還透露，目前還有北京的國資企業對該項目感興趣，雙方正在接洽中。

不過楊家勝也坦言，由於美中科技戰的緣故，諸多關鍵零部件要從美方出口到大陸確實不易，「美方會詢問end user（終端使用者）是不是華為或中芯國際等大陸廠商，導致有些流量控制器、閥件等關鍵組件現在還無法進口」。

但他認為，眼前的難關定有突破的時刻，「趁此時機就把馬步蹲好、身體練好，人員紮實培訓起來」。他著眼的是，未來除了混氣設備，還可以進一步拓展到上游的原物料，製造半導體所需的特種氣體經銷給相關產業，「從製造業逐步進軍到原物料業，擴大產品經銷範圍，這也是我未來的願景」。

會長一職任重道遠  盼促進兩岸交流

問及接下濮陽臺協會長後的計畫，楊家勝強調，「促進雙邊交流、凝聚當地臺商向心力就是我最大的目標」。身為四五線城市的濮陽，當地臺商家數自無法和沿海一帶相比。濮陽臺協於2010年成立，每屆會長任期5年，楊家勝是第三任會長。

他說，濮陽由於能源與人力的優勢，落戶臺商多為傳統製造產業，過去有少數臺商在當地從事房地產業，近年也陸續退出。去年疫情嚴峻期間，當地政府給予很多的關懷與協助，讓臺商能夠順利度過那段艱難歲月，他對此表示感謝，對濮陽的投資環境也感到滿意。

新身份帶來新責任，楊家勝最希望的就是促進雙邊交流，讓更多臺灣人可以瞭解濮陽、走進濮陽。他個人會努力為臺商會員服務，同時善盡社會責任，為濮陽留下臺灣的良好印象，進而深化兩岸經貿交流。

提到和海基會的互動，楊家勝說，近期因規劃讓濮陽員工到亞洲騏潁的新竹公司受訓，包括簽證辦理等種種過程中，海基會幫了不少忙，秉持著「協商、交流、服務」的一貫宗旨為臺商出力。他也坦言，兩岸很多問題愈不溝通可能誤解更深，期待海基會可以繼續成為雙邊對話的橋樑以及臺商的堅實後盾。